1959年,在江西贛南一家小雜貨店里,一名衣衫襤褸的中年婦女帶著孩子來買東西,無意間看到店里有一份報紙,上面刊登著陳毅副總理接見外賓的照片。
中年婦女頓時瞪大了雙眼,仔細盯著陳毅的臉龐看了許久,再一細看內容,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以后,她再也無法按捺激動的心情,淚如泉涌地大喊道:「 他是我丈夫,他是我丈夫!」
雜貨店的人都感到奇怪,報紙上的人可是大名鼎鼎的開國元帥,副總理兼外交部長,怎麼會是一個普通農婦的丈夫?
而且,眾所周知,陳毅的夫人是張茜,經常跟隨他出國訪問,在報紙和電視上也出現過,怎麼又會冒出這麼一個妻子呢?
人們都沒有當一回事,只當這個女人瘋了。
農婦也的確像瘋了一樣沖出雜貨店,高舉著報紙大喊道:「 陳毅還活著,陳毅還活著。」
當時的人也許不會想到,這個農婦沒有說謊,她的確是陳毅元帥的妻子,名叫賴月明。
1914年,賴月明出生于江西省興國縣白石村的一戶極度貧寒的家庭,乳名叫做賴三嬌。她的父親思想落后,重男輕女,把她撫養到三歲的時候,便過繼給了一位叔叔。
賴月明的叔叔是一位沾染鴉片的癮君子,家里的財產大多被他變賣了購買鴉片,等到家中再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時,賴月明已經長到14歲,他便將她賣給了杰村圩一戶姓謝的人家當童養媳。
賴月明無法忍受寄人籬下的生活,幾次想要逃出去,卻都被抓了回來,飽受屈辱和折磨,黑暗的人生仿佛看不到一點光亮。
1929年,紅軍部隊到達興國縣,并在這里建立了蘇維埃政權,杰村圩也成立了婦女改善委員會。在如火如荼的工農運動下,賴月明抓住機會,擺脫了謝家的控制,投入到解放運動的浪潮之中,由于表現出色,還成為了村里改革委員會的主任。
在這一時期,賴月明為自己取下了這個名字,寓意著希望和光明。
1932年4月,位于瑞金的中央列寧師范學院成立,經組織上研究決定,派遣賴月明到師范學院學習。
按照原定計劃,賴月明要在師范學院進行為期六個月的學習,但由于反動派的破壞,最終只學習了兩個月,她就被分配到少共江西省委工作。
當賴月明正為錯過了最好的學習機會而暗自遺憾之時,卻不料一段愛情的緣分正悄然而至。
當時江西省委組織部部長兼婦女部長是蔡暢,她一見到賴月明就覺得這個姑娘長得水靈,工作上也很能干,便起了當紅娘的心思。
蔡暢對丈夫李富春說:「 我們這里剛分來一個小姑娘,長得很好看,我想把她介紹給陳指揮,你覺得怎麼樣?」
蔡暢口里的陳指揮便是陳毅,他當時擔任江西省軍區總指揮兼政治委員,而他的第一任妻子肖菊英于一年前不幸去世了。
1931年1月,中共贛縣特區區委成立之后,陳毅擔任區委書記,肖菊英則被調任為特區區委婦女部長。
當時蘇區正在進行殘酷的肅反運動,許多無辜的同志遭到迫害,形勢十分嚴峻。
4月的一個夜里,陳毅突然被幾個背著槍的戰士叫去開會。在當時,很多干部被叫去開會以后再也沒有回來,陳毅認為此去兇多吉少,便對肖菊英說:「 要是我三天以后還沒回來,就不要等我了。」
陳毅參加完會議以后,擔心家中的妻子,便匆忙騎馬往回趕,不料在途中遭到了敵人的伏擊,馬匹中彈,倒地身亡。
當陳毅步行趕回興國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,此時方才得知,肖菊英在前一天誤以為他已經遇害,投井自盡了。
見到妻子的遺體,陳毅悲憤交加,內心充滿深深的自責和悔恨,但流再多眼淚也無濟于事,革命的道路依舊漫長而艱險。
經歷喪妻之痛的陳毅將全部心思都撲在工作上,身邊又沒有人照顧,日漸消瘦下去。蔡暢便一直留心身邊的女同志,想要讓他重新組建家庭。
當蔡暢和李富春將賴月明的情況介紹給陳毅以后,卻遭到了他的嚴詞拒絕:「 人家小姑娘是分配過來工作的,要是被介紹給自己當媳婦,那不就成了分配媳婦,傳出去影響不好。我比人家大十幾歲,年齡也不合適。再說現在天天打仗,萬一我不幸犧牲了,那不是連累人家姑娘嗎?我現在獨來獨往挺好的,沒有后顧之憂。」
李富春勸說道:「 老陳啊,人不能沒有愛,革命者也不能沒有愛。我們安排你和那姑娘見一面,沒準見面了,你的想法就不一樣了。」
結果,任他們夫妻磨破了嘴皮子,陳毅就是不肯答應。
盡管如此,蔡暢還是不死心,她將賴月明派到團省委兒童局擔任干事,給陳毅創造接觸的機會。
不久之后,紅軍在反「圍剿」戰斗中取得了一場大勝利,部隊回到寧都休整。
江西團省委為了歡迎戰斗英雄凱旋,組織了一場慰問表演,壓軸節目就是賴月明與另一位同志一起表演的山歌對唱。
陳毅坐在台下,看向賴月明的眼神逐漸發生了變化,不斷鼓掌叫好。
節目表演完了以后,陳毅扯著四川口音大喊道:「 同志們,再來一個好不好?」
戰士們紛紛起哄,弄得賴月明有些不好意思,她望向台下,對這位性格直爽豁達的首長有了一定的印象。
旁邊的江西團省委書記張績之悄悄對陳毅說:「 你看這個賴月明怎麼樣?你孤孤單單一個漢子,要不要我去說說,給你找個媳婦暖暖腳。」
陳毅沒有接話,但不知不覺間,他將賴月明記掛在了心上。
活動結束以后,賴月明一行人在部隊又多停留了幾天,閑暇的時候,她們便會拉兩張桌子出來打乒乓球。
由于之前在慰問表演中有過精彩的演出,所以戰士們大多認得賴月明,看到她打球的時候都會過來圍觀。陳毅也擠在人群里,還出言打趣道:「 看你年紀不大,打球還挺有勁的,不愧是田螺妹子。」
賴月明是江西人,而江西盛產田螺,陳毅稱呼她為田螺妹子,是他一貫的幽默語言風格,不料賴月明卻會錯了意,以為他是在譏笑自己是個鄉巴佬,便針鋒相對地說:「 我要是田螺妹子,你就是四川佬。」
陳毅被嗆了一句,不但沒有生氣,反而對于賴月明的真性情頗為喜歡,對于眾人想撮合他們的事也漸漸放在了心上。
當張績之再次對陳毅提起賴月明時,陳毅終于松了口,順水推舟地說:「 那好,你們去跟那個小鬼頭說說。」
張績之上門提親,卻被賴月明轟了出來,她十分刁蠻地說:「 我不會嫁給他的,他是總指揮,我是小鬼頭,平民百姓一個,嫁給當大官的,只有為奴為婢的份。」
張績之敗下陣來,只好又讓蔡暢出馬。
蔡暢接下任務,趁工作之余約賴月明散步,旁敲側擊地對她說:「 你工作能力不錯,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,該找個對象了。」
賴月明知道蔡暢要說陳毅的事,連連擺手說:「 不行,人家是大首長,我是小干事,他是知識分子,我卻是個‘睜眼瞎’,怎麼配得上他?」
蔡暢勸慰她說:「 這你不用擔心,共產黨講究的是男女平等,沒有文化也不要緊,陳毅可以教你。他為人正直,你還有什麼不同意的?」
實際上,賴月明這時候才18歲,或許是出于姑娘家的羞澀,她這次依然沒有點頭答應。蔡暢雖然著急,但也不好逼迫得太緊。
從這次談話以后,賴月明見到陳毅總是躲著走,生怕與他有過多接觸,惹人說閑話。
有一次,陳毅要在大會上作報告,蔡暢便安排賴月明去聽。李富春事先給陳毅通了氣,弄得他作報告的時候也忍不住開了小差,偷偷瞟了賴月明好幾次。
賴月明見台上的陳毅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,眼神中散發出堅定的光芒,舉手投足間都流露出成熟自信的魅力,一顆心早已飛到九霄云外。
大會結束以后,賴月明又想匆匆離去,卻被陳毅攔住了說:「 小丫頭,你躲著我干什麼?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。我一直以為你叫賴三嬌,卻查無此人,原來是你已經改了名字。」
一聽到陳毅連自己的乳名都打聽出來了,賴月明的臉一下子紅了,一顆心撲通撲通直跳。
陳毅見賴月明悶著不說話,索性也不講究什麼委婉了,開門見山地說:「蔡暢同志應該找過你了,咱們兩個的事你怎麼看?是不是因為我年齡大,又結過婚,你不同意?」
賴月明反問道:「我是個鄉下丫頭,你不會嫌棄我?」
陳毅呵呵笑道:「不會,你人長得標致,覺悟又高,還有你歌唱得呱呱叫。」
賴月明又猶豫道:「我沒有文化,又小又不懂事。」
陳毅回答說:「 文化是可以提高的,結了婚我支持你學習。雖然我去法國留過學,但只是因為我出身在地主家庭。」
一聽到這句話,賴月明不由得心里一緊。她出生于貧苦家庭,又被賣給地主家里當童養媳,這些慘痛的經歷讓她對于婚姻不敢抱有幻想,現在參加了革命,好不容易擺脫了地主的陰影,難道又要嫁給一個地主少爺嗎?
「我再考慮考慮。」賴月明丟下這麼一句話,然后徑直跑開了,留下陳毅獨自一人望著她的背影,心里暗自嘆息。
蔡暢發現陳毅對賴月明是動了真情,便決心好人做到底,幫他做成這件好事。
一天,蔡暢和李富春來到賴月明的住處,對她耐心勸導道:「 你不要對他的階級成分耿耿于懷,一個人的出身是由不得自己的,他是一個真正的革命者,黨組織絕對信任他。依我看,你就聽大姐的,跟他結成一對革命夫妻吧!」
其實,賴月明早已被陳毅的 正直、勇敢和善良打動,她一直顧慮的是兩人地位和文化的懸殊差距,經過蔡暢的慢慢疏導,她終于含羞點頭答應了。
就這樣,陳毅與賴月明在一大堆「紅娘」的撮合下,歷經波折終于走到了一起,蔡暢作為最大功臣,將他們的結婚日期定為農歷九月初九,寓意長長久久,白頭偕老。
婚期將至,陳毅買了一匹嶄新的布料,準備給賴月明做身新衣服。一旁的蔡暢覺得可不能讓他就這麼糊弄過去,用手指捅了捅賴月明說:「贛南的姑娘結婚時都要提幾個條件,你也提幾個。」
賴月明想了想之后說:「 第一,別人結婚要辦酒席,我也要辦。第二,給我買一件羊毛衫。第三,給我買一塊手表。第四,教我更多的文化知識。第五,培養我入黨。第六,不要離開我。」
對于賴月明提出的這六個條件,陳毅一股腦全部答應下來。
重陽節當天,陳毅與賴月明在寧都東門的一家餐館里舉行了婚禮,為了辦一桌像樣的酒席,陳毅幾乎掏光了積蓄。
李富春擔任他們的證婚人,在同志們的見證下,陳毅掏出一塊金燦燦的手表,送給賴月明作為結婚信物。
一對新人的婚房是一間小平房,這是跟老鄉們借的,房間里只有一張舊床和一張書桌,十分簡陋。
革命年代的婚姻雖然沒有奢華的婚禮,但絲毫不影響革命伴侶的幸福感,只要有相同的理想和信念,再多的困難都可以克服。
結婚以后,陳毅耐心地教導賴月明識字,手把手地教他寫字,還給她講國內的革命形勢,提高她的政治水平。
賴月明學習本來就十分用功刻苦,有了陳毅這位好老師,進步很快。
由于陳毅負擔著指揮六個師和大量地方武裝的重任,工作十分繁忙,所以他與賴月明朝夕相處的日子并不多,在婚后半年里,他們真正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。
賴月明心里委屈,她很渴望與陳毅天天在一起,有一次她抱怨說:「 別離好像是我們的常態,相聚倒成了很偶然的事。」
陳毅自然理解妻子的心意,但作為首長必須顧全大局,他對賴月明說:「 有人勸我把你調到軍區工作,這樣我們相處的機會就會多很多,但我考慮以后覺得不能這麼做。我是一軍之長,部隊的總指揮,更加不能特殊化,不管是工作還是生活,都應該為人表率。我們都是革命者,不能把家庭幸福看得比革命更重要。」
對于丈夫的革命事業,賴月明自然無條件支持,心里有再多的委屈,也只能默默忍耐。
當時正值國民黨對中央蘇區發動的第四次「圍剿」戰斗,陳毅一出門經常一個月都不回家,賴月明只能默默祈禱他在外平安。
紅軍遭受了敵人接連幾次打擊以后,物資越來越緊缺,黨組織只能動員大家在后方開辟田地,供應糧草。賴月明平日里積極進行擴紅工作,還跟著蔡暢大姐下田耕地,調動婦女積極性,一起投入到生產活動中,支援前方的戰斗。
由于賴月明在工作中表現出色,組織上決定安排她到瑞金中央黨校去學習。對于這個機會,賴月明十分珍惜,但她還是有些猶豫,因為這一去就是半年,意味著半年時間不能與陳毅見面。
賴月明向組織請了假,去前方找到正在開會的陳毅,向他訴說了自己的矛盾心理。陳毅一聽卻高興地說:「 這是好事啊,為什麼不去?我一直想去黨校學習都沒有機會,你去學習了回來正好教教我。」
看到丈夫覺悟如此之高,賴月明不覺暗自羞愧,為了革命事業,何必在乎這些兒女情長呢?何況半年時間也并不算長。
臨別之際,陳毅送給賴月明一支鋼筆,親自送她上馬,叮囑她到了黨校好好學習,照顧好自己。
1933年春天,賴月明踏上了前往瑞金中央黨校學習的道路。為了不辜負丈夫對她的期待,她學習十分努力,成績一直都很優異,到畢業的時候成為了當期學員中的第一名。
周恩來對賴月明贊不絕口,夸獎道:「 黨校第一女子。」
在瑞金經過半年的學習以后,賴月明又到福建和田實習了三個月,年底才回到江西省委。
此時國民黨對中央蘇區發動了第五次「圍剿」戰斗,陳毅在前線指揮作戰,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。
賴月明回來以后,組織上暫時沒有給她安排工作,說是等陳毅回來再說。在平日里,她便跟隨其他婦女種糧食,編草鞋,盡力支援前線的戰斗。
由于紅軍在第五次反「圍剿」戰斗中不斷失利,國民黨軍的力量一步步向蘇區中央蠶食,賴月明只好跟隨大家躲進深山老林,與敵人展開游擊戰斗。
1934年8月底,陳毅在戰斗中身受重傷, 右胯骨粉碎性骨折,被轉移到后方的醫院接受手術治療。
長征恰恰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的,陳毅由于這一次負傷,被留在了南方堅持游擊戰爭,成為了十大元帥中唯一一位沒有參加長征的人。
10月,由于中央紅軍要撤離蘇區,醫護人員也要跟隨部隊撤離,周恩來便臨時決定將賴月明調回來照顧陳毅。
由于第五次反「圍剿」戰斗失敗,中央蘇區之間的交通線路被切斷,賴月明日夜兼程,東躲西藏,走了半個月才來到陳毅身邊。
分別一年多以后,這對革命夫妻終于再次相聚。
負傷的陳毅躺在病床上,大腿上包著厚厚的繃帶,但仍然止不住往外冒的血水,賴月明見狀,悲鳴一聲,撲進了丈夫的懷里。
此時距離陳毅受傷已經過去兩個月了,但他的傷勢恢復得很不理想,時常高燒,傷口不斷往外滲血。賴月明每天用鹽水給他清洗傷口,把腿吊起來促進血液循環。經過賴月明一個星期衣不解帶的精心照料,陳毅的腿便消腫了,還能在賴月明的攙扶下短暫行走一會兒。
賴月明細心照料陳毅,陳毅對她也十分關心體貼,常吩咐人給她做一些好吃的,也讓她補充補充營養,兩人相聚的時光十分美好幸福。
中央紅軍開始長征以后,陳毅奉命留守蘇區,此時他身邊只剩下一小部分兵力打游擊戰爭。考慮到原來的根據地已不易堅守,他打算率領戰士們開辟新的革命根據地,為了方便行軍,保存力量,他下達了一條看似不近人情的命令,讓老弱病殘留守本地,進行地下工作。
為了服眾,不招致非議,陳毅做出一個十分痛心的決定,讓賴月明也留在家鄉。
在相聚的第八天,陳毅突然對賴月明說:「 你不要照顧我了,現在革命形勢嚴峻,你回家鄉打游擊吧!」
聽到丈夫的安排,賴月明十分震驚,她流著眼淚說:「 我不走,就是死,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。」
在陳毅的耐心勸說下,賴月明深明大義,最終決定支持丈夫的決定,服從組織的安排。
分別之際,陳毅鄭重地對賴月明說:「 記住,要堅強地活下去,我一定會去找你的。」
當時,夫妻二人沒有想到,這次分別之后,他們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。
在革命年代,有很多夫妻都是這樣因戰亂而分離,有的人幸運一些,幾個月幾年以后還能重逢,有的人一分別,就是一生。
和丈夫分別以后,賴月明回到家鄉興國縣,在蘇維埃政府擔任婦女部長。她將對丈夫的思念化作工作的動力,更加熱情地投入到革命事業中,堅信夫妻二人還有重逢之日。
隨著國民黨軍完全占領中央蘇區,革命形勢越發嚴峻。在一次戰斗中,賴月明與組織失去了聯系,為了躲避國民黨的清算,她躲到了南山村的妹妹家中。
在妹妹家住了半個月,賴月明聽到了很多謠言,說陳毅被國民黨抓住處決了,聽到這些傳聞,她整晚整晚睡不著覺,獨自垂淚。
一天,賴月明外出采野菜回來,發現一群荷槍實彈的國民黨軍沖進了妹妹家中,嚇得她扔掉籃子掉頭就跑,再也不敢回南山村。
賴月明一路流浪,以乞討為生,設法想要與組織取得聯系,但一直苦無結果。無奈之下,她回到了生養自己的故鄉,叔父害怕她連累自己,不肯讓她進門,她便找到了親生父親。
父親知道賴月明被國民黨特務追捕的危險處境以后,將她嫁給了鄉下一個鞋匠,并向外散播她已經投井自盡的消息。
鞋匠是個老實人,為人善良,對賴月明還算不錯,他們婚后一年便生下了一個女兒。
女兒出生之后不久,鞋匠去外地做生意,卻突發疾病,無錢治療,最后客死異鄉。
賴月明背著孩子去尋找組織,但黨中央已經去了陜北,南方的游擊斗爭十分艱苦,部隊難以尋覓,她一個弱女子,還帶著襁褓中的嬰兒,無依無靠,實在有心無力。
在尋找組織的過程中,賴月明再次聽到了陳毅戰死的謠言,迫于現實的壓力,她終于放棄了與丈夫重逢的可能,畢竟還有現實的生活需要面對。
其實,陳毅也一直在打聽賴月明的下落。興國的黨組織遭到破壞以后,他聽說賴月明被捕入獄,多次派人到監獄秘密探聽,都沒有任何結果,後來又收到消息,說賴月明為了躲避國民黨的追捕,投井自盡了。
1937年,抗日戰爭爆發前后,國共兩黨第二次合作,共產黨人獲得了較為寬松的政治環境,不死心的陳毅多次派人到興國探聽賴月明的下落。
3月,陳毅到南昌參加談判,特意到興國去了一趟,一些與組織失散的革命者來看他,向他匯報情況。陳毅向每一個人都詢問了賴月明的消息,但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,賴月明已經投井自盡,不在人世了。
當天晚上,陳毅孤零零地坐在興國的旅社房間中,回想自己的革命生涯,已經有兩位妻子為了革命事業犧牲,自己與賴月明雖然聚少離多,但夫妻感情卻十分融洽,不料如今天人永隔,悲愴之下,他提筆寫下了七言絕句《興國旅社》。
興城旅夜倍凄清,破紙窗前透月明。
戰斗艱難還剩我,阿蒙愧負故人情。
從此以后,陳毅深信賴月明已經犧牲,放棄了尋找。
1938年冬,陳毅認識了戰地服務團的張茜,二人結為夫妻,相伴到老。
1945年,獨自撫養女兒的賴月明認識了參加過第四次反「圍剿」戰斗的紅軍方志良。方志良在戰斗中負過傷,腿上留下了殘障。或許是都有過不幸的經歷,引發了二人情感上的共鳴,他們結為了夫妻,後來生下了一雙兒女。
由于方志良基本喪失了勞動能力,所以他們一家人的生活過得十分艱苦,幾乎靠賴月明一個人把孩子們拉扯大。她也從一個朝氣蓬勃的革命女戰士,逐漸變成了鄉下隨處可見的普通農婦。
直到1959年,賴月明在雜貨店的報紙上意外看到陳毅副總理接見外賓的照片,她才驚訝地發現,原來曾經的丈夫不但尚在人世,而且已經成為黨和國家的重要領導人。
方志良只知道賴月明以前是黨員,但他萬萬沒有想到,她竟然還曾經是開國元帥的妻子。
情緒激動之下,賴月明當即便想去北京尋找陳毅,但方志良卻阻止道:「 北京相隔萬里,你哪來的路費?你一個普通老百姓,怎麼找得到他?」
孩子們聽說媽媽要走,也紛紛哭喊著拉著她的衣袖,不讓她離開。
賴月明冷靜下來以后,想到自己與陳毅雖然曾經是夫妻,但已經分別二十多年,彼此已經過上了完全不同的生活,也各自有了家庭,她不應該再去打擾他的生活。
就這樣,賴月明暫時按下了去北京尋找陳毅的念頭,但在平日里,她卻經常拿著那張報紙發呆,陳毅的那張照片,不知被她看了多少遍。
1967年,賴月明已經53歲,她再次萌生了見陳毅一面的想法,于是向北京寫了一封信,詳細描述了一番自己這些年的生活,訴說著自己的思念。然而,這封信寄出去以后卻石沉大海,沒有收到任何回復。
1968年,賴月明再次給江西省革命委員會寫了一封信,希望他們能幫助自己跟陳毅見面。
革委會的干部來到賴月明的家中,語重心長地對她說:「 你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,兒孫滿堂,生活美滿,陳毅同志也另有家室。我們很同情你的遭遇和處境,可以把你接到條件更好的地方去居住,并按照規定安排你的生活。但是你最好不要去北京,你去了對雙方的家庭都不好,而且陳毅同志現在的生活也并不太好。」
在那個特殊的年月里,陳毅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沖擊,所以沒有收到賴月明寄給他的信,也根本不知道賴月明尚在人世。
經過同志們的耐心勸導,家人的苦苦挽留,賴月明最終放棄了去北京尋找陳毅的念頭,只將這份思念深深地埋在了心底。
1972年1月6日,陳毅元帥在北京與世長辭,享年71歲。
賴月明通過村里的大喇叭得知這一噩耗以后,悲痛欲絕,病倒在床上。在病中,她請方志良在堂屋里設置一塊靈牌,焚香悼念,表達自己對陳毅最后的心意。
1985年1月6日,陳毅已經去世整整13年,賴月明回想起自己的革命生涯,想起蔡暢大姐曾經對自己的種種幫助,決定向她匯報一下自己這些年的經歷,于是提筆給蔡暢寫了一封信。
在信中,賴月明詳細描述了自己這些年的苦難生活,并在結尾表示:「 我并不是要求特殊的照顧,只是希望能去北京見一見大姐。」
四個月后,中共中央辦公室信訪局向中共于都縣黨委發來一封信,讓縣委的同志轉告賴月明,蔡暢因為年事已高,長期住在醫院,不宜會客,請縣委同志代為致歉,委婉地勸說她不要前往北京。
賴月明得知消息十分失望,但她并沒有就此放棄,而是繼續通過婦聯尋求幫助。
1988年9月,在婦聯工作人員的協助下,賴月明終于來到北京,在醫院中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蔡暢。闊別54年之后,兩雙蒼老的手終于再次緊緊握在了一起。
在陳毅去世16年以后,賴月明才讀到了那首《興國旅社》,她老淚縱橫,悲痛萬分,但逝者已矣,永難再見。
陳毅與賴月明的悲劇是時代造就的,在那個轟轟烈烈的革命年代,還有太多類似的不幸和遺憾。
革命先輩用生命和鮮血為我們換來今天的幸福生活,我們一定要珍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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代表者: 土屋千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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設立日:2023年03月07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