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1）

　　從小學到國中，李志超就沒有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。說來說去，還是家里窮，父親是個普通的農民，快四十五才有他，母親是個啞巴、智障，對家庭唯一貢獻是把李志超生出來。

　　李志超的父親叫李金斗，李金斗早年會耍猴，背個蛇皮袋，帶著猴子去湖北、四川一帶耍猴要飯。到一個村子，就拉著猴子挨家挨戶道：

　　「掌柜的，恭喜發財啊。」

　　抖抖繞在手中的繩子，猴子便齜牙咧嘴地笑著，乖巧地敬禮、翻筋斗。掌柜的見了高興，就一分、二分、五分、一毛的給。也有給一捧稻谷與玉米的，給煙的也有，但無論給什麼，李金斗都收下，積攢多了照樣可以換錢。

　　耍猴半年，猴子死掉了。他也不再打算耍猴，將猴子就地一埋，磕了三個頭，回家去，又在本地磚廠燒了兩年窯才結婚。近年，李金斗身體不好，時常花錢。比起同齡人，李金斗老了許多。李志超穿的衣服，大部分也是鄰居送的。他已上初二，黃花鎮中學是住宿，剛開始拿糧食換糧票，後來改用現金買卡，需要多少，充值多少。

　　李志超一個星期充值十五元，等于一頓飯吃一塊錢。鎮上剛剛流行網咖，個別學生在凌晨時偷偷結伙翻出學校院墻，溜到網咖上網。學校領導知道有學生夜里出去上網，怕遇上社會人危險，往往半夜三更突然到寢室查。找不到的，第二天他返回教室上課時，找來談話。後來，學生變得機靈，不敢隨便外出上網。

　　網咖通宵，低一點也得十塊八塊。雖然翻學校院墻出去的學生，只上那麼一兩個小時的網，但這些錢，大都從生活費中擠出來。有的為了上網四處問同學借錢，對于新興的網絡，大部分學生充滿好奇。有的可以控制，有的控制不了。

　　李志超在八二班，同學張大強住在鎮上的開發區，時常在網咖。之前，只有縣城才有，沒幾個愿意為上幾個小時網，到縣城去。

　　黃花鎮能夠供學生消遣的還有游戲機，投幣的，一塊錢可以買五六個游戲幣，往里一投可以打，技術好的，打上半天，技術差的，投進去不久就死掉，又要重新投幣。禮拜日下午，學生返校，有的學生去的特別早，但去了未必學習，不是在街上閑逛，就是打游戲。

　　一段時間，大陸、香港、台灣的歌手一個又一個地涌現出來，好聽歌曲特別多，像一場音樂復興。黃花鎮各大商店，都在播放不同明星的歌曲，街道不大，方圓不過兩里地而已，可供學生逛的，僅僅是幾家文具店。明星的大頭貼特別受學生青睞，很多學生買回來，貼在記事本上，隔幾頁貼一張兩張，沒事翻翻看看。

　　（2）

　　李志超買過一些，只是貼在了教課書上。他的腰包不富足，很少借錢欠賬。他的錢，一部分是逮魚摸蝦掙的。從小，李志超就喜歡拿著釣鉤在河邊踅摸來踅摸去，河里有鱔魚，釣上幾條，就是一個星期的生活費用。

　　李志超是自卑的，大概貧困家庭的孩子，都帶點自卑。逢學校需要各種各樣的費用，李志超就苦惱，因為他知道家里沒有多少錢，父親身體不好，欠下不少醫藥費。像李志超這樣為某種費用苦惱的學生不多，但總歸有那麼一個兩個。班主任通知所需繳納的費用，學生周日帶來，再由班長代收登記。沒繳納的，班主任一看名單就知道。雖然知道，還是要在班里來一句：

　　「還有誰的費用沒有繳納？舉手！」

　　前排學生一下子回頭看后面，好像犯錯與各種令人尷尬的事都發生在后面。事實證明，他們猜測沒錯，李志超就在后面，他個子高，老師也極少給他排在前面座位。倒不是看不起某位同學，總得考慮某些同學的視覺效果。

　　八二班有幾位男生喜歡染黃色頭髮，他們不染完，染額頭那麼一綹。他們不愛聽課，上課看武俠小說，聽港台歌曲，給漂亮女生寫情書，錄音機藏在里面的衣服里，耳機再從腋下塞到袖子里，戴上手套故意捂著耳朵聽。老師發現后，不準學生一手捂著耳朵半支下巴。

　　張大強是八二班第一個開始染黃頭髮的學生，后面，有兩個學生也跟著染了。下課十分鐘，學生們圍著護欄向下看，向遠處看，向所有能看到的地方看，看其他年級學生跳繩，跳皮筋。張大強平時愛穿紅色衣服，是帶拉鏈的那種。黃花鎮中學的教學樓有三層，第一層是九年級，第二層是八年級，第三層是七年級。一旦有女學生，在教學樓前玩游戲，張大強就伸著頭，吹著口哨，故意吸引女學生的目光，這時的張大強已經十六歲，比李志超大一歲。

　　張大強總能認識一些漂亮的女學生，李志超內向，平時不愛說話，朋友也不多，唯一的愛好是看看課外書。初二上學期，李志超看上一本《格列佛游記》，得五元錢。為了湊夠這本書的錢，李志超將暑假期間逮的蝎子，賣了一部分給藥店。蝎子是他在附近學校逮的，那所學校有些年代，院墻老化，縫隙多，里面生長了不少蝎子，夏天一熱蝎子出來找食物，李志超就帶著燈、鑷子、瓶子出去逮，一晚上總能逮那麼幾只。

　　在學校，與同學聊天的時候，李志超就將自己如何逮蝎子，如何逮魚的點點滴滴說出來，那些不愛學習的人，就喜歡聽他聊天，張大強就特別喜歡聽他講這些。他聽說李志超家里有蝎子，就要買他幾只，李志超說不用，可以送他幾只，但自己沒有裝蝎子的盒子，張大強就帶來一個裝棒棒糖的空瓶子給李志超，李志超將瓶子帶回家，帶了七八只蝎子給張大強。張大強硬是要塞5元錢給李志超，因為張大強知道李志超家里窮，李志超說不要，張大強說不收錢，他就不要李志超的蝎子，李志超才收下錢。

　　張大強有了蝎子，就將它們放在書桌內，沒事在操場逮螞蚱喂。後來，學校開展了一場搜查各種違禁物品的行動。主要搜查武俠小說、黃色書籍、管制刀具，純文學書籍卻沒有被收走。張大強的蝎子屬于危險物品，被毫不留情地收走了。之前，張大強沒事的時候，就拿鑷子捏住一只蝎子，在女生面前晃悠，嚇得那些女生哇哇亂叫，張大強便呲牙咧嘴地笑著。那些女生知道張大強的蝎子來自李志超，就在他背上拍一巴掌道：

　　「李志超，以后別賣給他蝎子，省得老嚇唬我們。」

　　「別聽她的，我們這個周五還要去逮呢。」

　　李志超被女生在后背拍一巴掌，不輕不重的，羞得他滿臉通紅，也不知道說什麼好。寫作文時，語文老師要求是關于暑假的，李志超寫了一篇《捕蝎記》，班上有兩位同學的作文被語文老師拿來念給同學聽，李志超是其中一個，另外一個是女班長。一時間，李志超成了班里的「紅人」，李志超看課外書多，寫作文對他來說不是難事。一旦到了寫作文時候，他旁邊總有幾位學生咬著筆桿子，半天憋不出幾個字，不是去翻看作文選，就是拿李志超寫了一半的作文看幾眼再寫。

　　（3）

　　語文老師安排寫作文的時間大都在晚上兩節課，李志超是最愛寫作文的其中之一，45分鐘寫完。一次下課，張大強喊李志超去食堂后，這是一片空地，堆了不少煤渣。只見一學生一頭稀飯，流得脖子里，到處都是，狼狽地站在一邊。另外一個胖學生，被兩個穿著紅衣服的學生扭著胳膊。其中一個高個子學生同樣穿著紅衣服，梳著偏分頭站在中間，指著一頭稀飯的學生問胖的道：

　　「他頭上的稀飯是你潑的？」

　　「是我潑的。」

　　「他惹你了？」

　　「他的稀飯灑了我一腳。」

　　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跟他道歉了。」一頭稀飯的學生說。

　　「道歉了就可以嗎？」

　　「我又不是故意的，後來，他將腳上的稀飯擦在我的腿上，我就罵他了幾句，他就將稀飯潑在我頭上。」

　　胖子不說話。

　　「你不知道我們是紅衣幫的嗎？」

　　「不知道。」

　　李志超這才發現，除了被扭著胳膊的胖子與自己，其余人都是紅色衣服。高個子一巴掌摑在胖子左臉上，胖子臉上起了五個手指印，低著頭不敢說話，高個子又向一頭稀飯的人道：

　　「你也摑他幾下。」

　　一頭稀飯的學生，不敢動手，只說算了。高個子男生拉著一頭稀飯的學生衣服道：

　　「衣服脫了給他，讓他買個新的給你，你這衣服多少錢買的？」

　　「八十，平安縣買的。」

　　「要麼你買個原樣的衣服送來，要麼你給他八十塊錢，怎麼樣？」

　　胖子點點頭，表示沒有意見。第二個星期賠了八十元給一頭稀飯的學生，胖子就當是花了八十元買的衣服，將這衣服在水龍頭洗了，掛在宿舍的床頭晾曬。紅衣幫首領是黃花鎮中學的萬輝，就是摑胖子一巴掌的人。

　　挨了巴掌的胖子是初二的學生，與李志超同一個宿舍，黃花鎮中學學生多，都是兩個班級的學生集中在一個宿舍，起碼60多個人。胖子挨完巴掌后，才知道自己頂頭睡的李志超是紅衣幫中的成員，一個是八二班，一個是八一班的。後來，胖子才想起來，他與李志超有點面熟，去年在操場上體育課，李志超曾撿到過他的錢包，并還給他

　　晚上就寢的時候，胖子隔著中間的一個過道，拍拍李志超的肩膀說：

　　「你少和他們玩，對你不好。」

　　「是你呀！今天你和他們道個歉就好了。」

　　「給他們賠錢就是了。」

　　「也不用給他們賠衣服啊，洗洗給他就是了。」

　　胖子也沒說什麼，衣服晾干后，胖子就問李志超要不要，李志超說你不要的話，我就收下。胖子把衣服丟在李志超床頭，星期天回去，李志超將還有污漬的地方又洗了，還真跟新的差不多。

　　（4）

　　周日返校的時候，張大強與李志超相遇在超市，他見李志超也穿著紅衣服，拍拍他的肩問要不要加入紅衣幫，以后沒有人敢欺負你。李志超平時見他和萬輝等一幫人一起進出校園，身邊還有不少漂亮女生，有些心動。

　　「是不是要交錢？」

　　「不用交錢。」

　　「哪要干什麼？」李志超有點疑惑，他看過武俠小說，知道加入一些幫派，需要一些條件。

　　「不用干什麼，跟著大哥混就好了。」

　　李志超加入了紅衣幫，但紅衣幫的萬輝很少和他搭腔，李志超也不太喜歡萬輝，大概有點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意思。

　　萬輝是有錢人家，他的父母在深圳開了兩家廢品站，每個星期有一百塊生活費，李志超每個星期才15元生活費，與萬輝相比，是非洲黑人與歐洲白人。

　　紅衣幫在黃花鎮中學有十幾個人，萬輝是幫主。黃花鎮中學和萬輝玩得好的，也就五六個人，張大強是其中一個。李志超自進入黃花鎮中學就有關注萬輝，他個頭很高，梳著偏分頭，時常穿著紅色上衣，藍色喇叭褲，黑色皮鞋。走起路兩手插在褲子后袋，時不時甩甩頭髮，遇見漂亮女生，就擠擠眼，迎著對方吹口哨，還詢問對方是哪個班級的。那時，大多數學生還沒有QQ。

　　加入紅衣幫后，李志超也不過是在下課后從之前的一人變成了多人。尤其是吃飯的時候，就和萬輝、張大強一起，讓李志超覺得稍稍自豪的是，女孩子看他的眼光，和從前不一樣了，因為在不少女孩子眼中，萬輝是黃花鎮中學一位高大帥氣的男生，更重要的是有錢。但班主任看他的眼光卻不一樣，班主任教的是語文，對李志超的作文水平很是看好，見他與九年級的萬輝走得近，有些不樂。

　　黃花鎮中學的老師，沒事都會談論自己班級的學生。李志超的班主任姓王，他之前教過萬輝，知道他搗蛋，見李志超和他走得近，叫他到教室外談話。大概談的是好好學習，不要和萬輝、張大強這樣的人鬼混。

　　李志超內心開始矛盾起來，他的學習成績在班中屬于中等，只文科成績稍好，英語、數學差得一塌糊涂。而當時，黃花鎮中學能考上重點高中的學生，基本是畢業班前四五名的樣子。其余的，不是出門打工，就是上個技校，即便上技校，大部分也是混日子。

　　萬輝是畢業班學生，他依然聽錄音機，錄音機又是復讀機，被他美其名曰學英語。英語聽力磁帶沒幾張，港台流行歌曲倒不少。後來，學校組織大檢查，將所有無關學習的東西全部沒收封存，周末放學才歸還。錄音機個頭大不方便上課聽歌，萬輝買了個火柴盒大小的MP3，便宜的賣到兩百多塊，那可是李志超一學期的學費。萬輝買的時候，連眼都不會眨一下。班里一些女生知道萬輝買了MP3，都來找萬輝借MP3聽，萬輝因為手里有錢，對女孩子大方，也就越發受女孩子歡迎。

　　萬輝也會借給幫中的兄弟用，張大強就借過他的MP3，兩節課后，萬輝又要了回來。那時，一個中學能有火柴盒大MP3的人是極少數。自從萬輝有了之后，其他家里富裕一點的學生，也跟風買了起來。

　　雖然萬輝家中有錢，但萬輝依然欠債，欠同學的錢，欠學校代銷店的錢。很多時候，他拿一百元生活費到學校已經只剩下十塊二十壞。萬輝喜歡購物，喜歡買些稀奇古怪的，比如彈簧刀、雙節棍、激光筆，買了就塞進書包帶回學校。

　　沒錢花的時候，萬輝開始四處想法搞錢。周五的下午，張大強和李志超說一起走，李志超不知道張大強有什麼事，放學的時候等了張大強。出了校門，張大強才說，等一會去澗河。

　　一想去那麼遠的地方，張大強就開始發怵。澗河距離自己家中起碼有二十里遠，騎腳踏車也得一個多小時，何況，還是土路。李志超小時候和父親一起路過澗河，經常聽他人說澗河是個很怪的河。

　　黃花鎮中學就有澗河邊上的學生，他聽那里的學生講。澗河很陰很怪，有的小孩拿一卷繩子系上一塊磚頭，往水中放幾丈長，依然落不到底，水深的地方，不知道有多深，水淺的地方，只有膝蓋那麼深。漲洪水的時候，晚上能在水面上看到發綠的眼，一閃一閃的，有的說是怪物，有的說是大蛇。有的說，扔秤砣到水面，秤砣會漂起來。總之，把澗河說成一個有鬼怪出沒的地方。

　　李志超不愿意去。又不免問去干什麼？張大強也不說，只說是好事，去了就知道。張大強讓李志超將寄存的腳踏車騎到自己家中，從屋子推出摩托，但摩托怎麼也打不著火，後來看看汽油沒有了。李志超想加汽油，手里又沒錢，又不好意思問父母要。萬輝在鎮上的開發區住，不一會就開個摩托車帶了另外一個穿紅衣的停到不遠處，先是按喇叭催張大強，後來就抱著手開始等。

　　張大強見摩托沒法騎，就和萬輝說，自己家的摩托騎不了。萬輝說只有一個摩托，加自己只能帶三個人。李志超本就不想去，主動打退堂鼓，說回家還要干農活。萬輝、張大強也順勢一推，讓李志超先回家了。

　　周日返校，李志超發現張大強的手里多了一部藍色的，火柴盒大小的MP3，他確定這是張大強自己的。因為萬輝那個MP3是紅色的，張大強成了八年級第一個擁有MP3的人。李志超問張大強去澗河干什麼？張大強笑笑說，去逮魚。後來，李志超才知道，他和萬輝在澗河附近一些河流河溝里進行投毒，毒了七八斤黃鱔、泥鰍、魚蝦，拿到鎮上賣掉。李志超并不知道，萬輝還帶著張大強進入了老家萬莊村進行偷竊，他們翻進一些外出廣東打工，家里無人居住的人家，將拖拉機上的配重鐵之類偷盜出去賣掉。三個人，在兩天時間一共賣了六百多塊錢，一人分到二百多元。

　　一次數學課上，班主任突然來到教室門口，向正在上課的數學老師招招手。數學老師從講台下來問什麼情況，班主任嘀咕幾句，轉身看著教學樓前一片空曠的草坪。數學老師回到教室道：

　　「張大強，出去一下。」

　　張大強一愣，出去了。大家向外看看，又繼續聽課。李志超見張大強跟著班主任走了，知道有事情發生，總歸不是什麼好事。張大強最近有些反常，就是他手里有錢了。

　　過了十來分鐘，張大強紅著臉回來，喊了一聲報告，回到位置上。五分鐘后下課，那些和張大強玩得好的，一窩蜂圍住張大強，問出了什麼事。

　　「沒事。」

　　張大強只低著頭，紅著臉，別人問什麼，張大強都說「沒事」。中午自習時，張大強又被班主任叫走，這次叫走的時間比較長。回來的時候，大家興趣更濃，又問發生什麼？張大強還是說什麼事都沒有。他們見問不到什麼，開始問李志超，李志超和張大強玩得好，人也老實，問他肯定能問出點什麼。

　　李志超說自己什麼也不知道。下課時，李志超去洗手間，路過萬輝那個班時，故意搜尋他的影子，萬輝沒有在班上。之前，一下課萬輝就和同學們跳繩、丟沙包，今天什麼影子也沒看到。他到教室后門，問坐在后排的一位學生，萬輝來沒有？

　　「兩天沒來上課了。」

　　「你找他干嗎？」

　　旁邊一位正在翻騰周杰倫磁帶的女生問，這女生大眼睛，黃色毛衣，盯著李志超看。李志超有些不好意思，說沒事走了。這女生見過李志超，李志超和張大強、萬輝，多次在飯堂圍在一起吃飯，女生有印象。李志超也對這女生有印象，她經常和萬輝在教學樓門前跳繩。後來，李志超才知道，這女生經常幫萬輝寫作業，萬輝時常開摩托車帶她到縣城去玩。

　　回到教室，李志超和張大強說萬輝有兩天沒上課。張大強四下一看，見沒人注意，道：

　　「萬輝偷他爺爺的芝麻賣。」

　　「你沒事吧？」

　　「我沒事，他爺爺找到學校，他沒在教室，去打游戲去了。又怕他爺爺找，所以曠課不來。」

　　「怎麼可以干這個事啊？」

　　「你不知道吧，有人找他要錢，他沒錢，就去偷家里東西賣。」

　　李志超想說什麼，又沒說。

　　(5)

　　兩天后，萬輝回到了學校。班主任和萬輝的父親通過電話，萬輝父親一肚子火，只說往死里打。說歸說，老師也頂多批評教育。

　　回到學校的萬輝老實了幾天，兩個星期后，萬輝還是和一幫穿著紅衣服的同學鬼混。下課還是和七八個穿紅衣服的同學一起吃飯，幾人打的菜全部集中一起吃。偶爾有兩個同班，或者隔壁班的漂亮女生夾雜在一起。路過的學生，對他們小聲討論，指指點點。學校規定不能染發，但沒有規定不能穿紅衣服。

　　年底，黃花鎮中學發生了一次盜竊事件，學校男生宿舍被偷了個遍。反映被盜財物的學生有十幾位，從七年級到九年級都有。黃花鎮中學宿舍晚上不上鎖，先前有放置尿桶在宿舍，因味道太大取消了。又怕學生太自由，依然上鎖，夜里需要方便的學生找寢室長拿鑰匙開門，但人多難免打擾寢室長休息，宿舍也基本不鎖。

　　學校經過調查后，并沒有找出是誰，僅僅懷疑是誰。只各班的班主任，在班級內咋呼了一陣子，說已經知道是哪個學生干的，趁早承認，否則后果自負，但沒有一個學生承認。

　　萬輝，以及和他玩得好的人，都被叫去問話，但問來問去，都說不知道。其中一位學生，在老師問話時說：好像看到有穿紅衣服人從宿舍出去，但沒有看清。幾乎每個班都有穿紅衣服的學生，這些穿紅衣服的學生差點沒把這位學生罵死。沒有具體證據指正，誰也不敢亂說，學校沒有監控。即便有監控，也沒有錄像功能，根本無法查證。

　　那天凌晨，李志超隱隱約約覺得有人拉枕在頭下的褲子，李志超醒來，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：萬輝。李志超擺擺手，示意萬輝快走，萬輝先是一愣，隨后將一團東西塞在李志超胸口，食指在唇邊「噓」了一聲悄悄離開。門外還有一個身影，看起來很熟悉。此時的李志超發現，萬輝塞在他胸口的是兩張五十，和一張一百元人民幣。